几天前,他中了敌军陷阱落马,被一箭刺穿肩膀。但很快的,血气激发了厌的战意,当敌军士兵们以为他已经是穷途末路,纷纷围上来时,猝不及防被暴起的厌举着长枪,尽数捅了个对穿。
虽然眼前危机解决了,但更多的南军出现在他们后方,逼得他们只能朝天回山脉脚下前行,最后退守明楼城。
明楼城中早已荒芜多时,只剩下高大陈旧的城楼,没有活人气息,没有食物和补给,而他们这一千人为了轻装简行,更是没带什么口粮,只需三日,几乎就已经陷入了绝境。
南朝将领大概早已料到如此,很清楚拖延时间的拉锯战对厌他们毫无益处,于是做了非常谨慎的布局,从明楼城前方三面带军队包抄,慢慢地压缩两军距离。
没有足够的医药,厌肩上的伤只是草草地处理了。那支箭几乎射裂他的肩骨,引发的疼痛可想而知,但厌却丝毫不在乎,剧烈的痛楚反而会让他保持着精神和兴奋感,以便随时都可以上马再战。
黎容在城里废墟堆中翻找到一些能用的药物,本来想让厌重新包扎一下伤,但被拒绝了。这三天以来,厌大部分时间都站在城楼上,远眺敌军越来越近。
黎云上来的时候,再次带来了不好的消息:“后方援军被缠住无法脱身,发出去的求援……离这儿最近可以赶来支援的,只有梁王,但梁王行动很慢,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兵消息。”
厌大笑起来:“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!”
黎容有些忧心忡忡:“不如还是试试突围?继续在这儿耗着,也不是办法,我们已经不剩一滴粮食了,再这么下去,最先被拖死的肯定是我们,省点力气殊死一搏,说不定就冲出一条生路来了。”
黎云点头,沉声道:“殿下,属下也以为不应当坐以待毙。根据斥候来报,南军这次准备充足,不但全军重甲装备,还携带着攻城器械,照现在的速度,明日就能抵达。等他们兵临城下,便如瓮中捉鳖,到那时候,我们就是想冲锋突围,恐怕都难了。”
“重甲……哼,他们还真是看得起我。”厌冷冷一笑,“这次南朝军队准备充分,看来可不是什么‘刺探’一下的袭击,而是专门冲着我来的。”
黎云和黎容对视一眼,似乎不约而同想到了从厌口中说出的“预言”。
“哎,一失足成千古恨啊,大意了,大意了。”即便局势已经严重到无解的地步,厌依然在狷狂地笑着,“这个时候突围,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,南军既然准备妥当,肯定会料到我们会发起冲锋,我们撞上去不过是鸟入樊笼,却不会有半分生机!”
厌手中拿着地图,他望向地图上的某一处,紧紧盯着。
“现在……除了上天回山脉,大概只有这一个法子了。”厌低声道,“置之死地……而后生。”
“上天回山脉?你疯了!”黎容大惊,“只要一上山,都不用他们追杀,我们自己就先冻成冰块了。”
厌瞥他一眼:“我说的是除了上山以外,只剩一个办法。”
他扬了扬手中地图:“明楼城往东,是早已废弃的玄南关,那地方直通天回山脉,是一个外宽内窄的峡谷。”
黎云将地图仔细看了看,在地图上,早已被废弃的玄南关并不明显。并且由于地处天回山脉以北,在某些南方的地图上,可能都不会对这处地点做出标记。
黎云道:“殿下,玄南关崖高谷深,比起明楼城,更是绝境,我们要是进到此地,等于是连上山的机会都被断绝,更不可能退守,只能……”
厌微微一笑:“只能束手就擒?当然不是,还可以奋力一搏,扭转生机。”
黎云和黎容都露出略有些惊诧的神色。
厌却不再说话了,甚至收敛了笑意,专注地望着天边。
时机……是转瞬即逝的,但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最好的时机,所以,还需要耐心等待。
城楼上负责观测的斥候忽然大喊:“敌军来了!”
众人皆是一惊,纷纷戒备起来。厌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黑铁弓,张弓挟矢,箭镞指向城下。
只见城门外远远地跑来一匹马,马背上的人裹得严严实实,姿势应该是趴伏着的,被跑动的马匹颠得一上一下。
这时候会出现的陌生人马,除了敌军还能是什么?但真要说是敌军……看着也太不专业了吧,他们只是被困住,不是丧失战斗力了,就派一个人来,这未免有点看不起人了。大家都在心里这么想着。
厌保持着举弓的姿势好一会儿,箭在弦上,指向那道身影,却始终没有射出去。
待那匹马载着人来到城门前,厌忽然放下弓箭,丢在地上,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,从城楼上下去了。
黎容指着城下那人,愣愣地说了句:“这件斗篷……看起来是不是有点眼熟?”
他这么一说,黎云才想起来要仔细看一眼。看完后也跟着有些愣了:“……好像是殿下的?不确定,怎么会出现在这儿?”
守城士兵们得到厌的命令,将城门打开。厌独自走了出去,那匹马来到他面前,停下脚步,马上的人仿佛终于撑不住似的,一下子就翻倒下来。
厌俯身将人抱了起来,跟拆礼物似的掀开斗篷,刚展开来一角,他脸上就露出笑意。
这份笑意随着斗篷落下,越发加深、浓郁,待到露出戚明漆苍白没有血色的脸,厌已经完全笑起来。他惊喜不已,仿佛抱住了心爱的礼物,忍不住贴上去蹭了蹭。
戚明漆的脸侧被厌用高挺的鼻尖蹭着,这要放在往常,他估计早就炸毛咬人了,但这会儿实在是没力气,只翻了个白眼,勉强伸手将厌推开,然后偏过头,吐出一口近乎透明的酸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