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又找不到倾述的人,除了月言公主。但要是告诉她,她应该会很担心吧。
戚明漆决定暂时不做什么,这段时间先多多观察北极星,再留意下边境传来的战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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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日后,南北边境,天回山脉。
越是南下,气候越发温暖。到了这个时节,南方已经回暖,隐约可见正在抽枝吐绿的高大树木,还有一些早春时候开的花。
厌率领轻骑一千人,追击下南国军队来到天回山脉。从这里翻过去,就进入了下南国地界,但现在这个季节显然不适合冒险跨越,虽是临近南面,天回山脉却积雪未化,有几处山脚还堆积着厚厚的雪。
斥候们陆陆续续带回消息,奇怪的是,每一个人带来的消息,对前方逃兵的描述几乎都是大相径庭的。
有人说只看见百余残兵,有人说举目望去皆是精兵,目测五千人往上,还有的人说,只剩下老弱病残在艰难前行。
厌摘下蚩尤相的面具,露出原本苍白俊美的面容,略显暗红的瞳孔注视前方。
他这一路上几乎都保持着兴奋状态,眼瞳就没恢复过黑色。自从几日前两军相逢,在平原上短兵相接,他将南军打得抱头鼠窜,对方将军似乎就拿定了战术,不再与他们正面相抗,而是一路南逃。
厌只挑了一千人轻装随行,跟猫拿耗子似的咬在对方军队身后,享受追逐和撕咬猎物的快然,这样的过程让他热血上头,狂热不已。
一直追到天回山脉脚下,南军忽然提快速度与他们拉开距离,再次刺探情报,局面却变得诡谲起来了。
厌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:“有些难办了啊。”
旁边战马上是同样戴着异形面具的黎云,所有黎姓族人所戴面具都有着同款花纹,只在左侧脸下绘出名字以作区分。他拿着地图,指给厌看:“殿下,前方不远处就是明楼城,他们如果继续往前逃,必然会进入此城据守,不过——”
黎云略一迟疑,继续道:“明楼城乃是绝境,再往前是山脉,山雪未开,可以说全无退路,并非理想的栖身之所,除非是负隅顽抗,等待援军。若是后方当真有援军赶到,我们可能会被前后夹击。”
明楼城本是一处军事重镇,最早被下南国连同天回山脉划入地界,后上北朝将南朝逐到天回山脉南面,这座城市又成为北朝的地盘。每当发生战争,此城必然会受到争夺,南北朝你来我往地相互冲突,让这座城市时常历经战火洗劫,渐渐地被百姓弃置成为空城,只留下高大建筑形成关隘。
如果此时气候适宜,就像上一次,厌带着人马从明楼城翻越天回山脉,直接突进深入下南国,就能将远在皇城中的皇室贵族吓到不战而降,主动开出各种求和条件来。
只可惜天时不佳,显然不宜复制过去的战术。但厌轻蔑一笑,甩着长鞭制住身下不太安分的战马:“叫人传令回去,让他们后边的速度跟上,若有援兵,尽数剿灭!”
语罢,厌猛地一鞭子打在马后,战马发出惊雷般的嘶吼,载着他朝前方飞奔而去,如电如幻,身后士兵们也纷纷跟上前来。
疾驰数里后,遥遥地可以望见前方敌军兵马,隐在马蹄扬起的尘烟中。熟悉的追逐猎物的快感让厌变得兴奋起来,他拍马加快速度,将身后士兵甩开一大截,从身后抽出黑铁弓和长箭,拉满弓弦、蓄势待发——
然而,就在距离数步之远的位置,埋藏在地面上的绊马索突然绷直,即便厌提前看见了,但在惯性作用下,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中停止。战马发出拉长的悲鸣,带着厌一并侧翻在地。
手中弓箭被甩到一旁,厌晕头转向地抬头,刚一抹掉嘴角鲜血,面前空气就被锋利箭镞撕裂,长箭尾羽在空中拖出一道修长的白色残影,电光火石间,以无可阻拦的势头钉入他的肩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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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明漆突然在梦中大叫一声,从密宫属于厌的那间屋子里的床上滚落下来。
他梦见自己被一支粗长的箭贯穿肩膀,在梦中竟然体会到了一瞬间被撕裂的痛楚。气喘吁吁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,戚明漆扒开衣服领口,发现肩膀处的疼痛已经从梦境蔓延到了现实,并且产生痛感的地方,略微红肿起来,皮肤下面仿佛在充血。
这是怎么回事?戚明漆感到纳闷,他睡觉向来安稳,不可能做梦弄伤自己。
屋门被月言公主从外面推开,她吃力地俯身低头,用眼神询问屋内的戚明漆发生了什么事。
戚明漆拉好衣服,走出屋子跟她比划:做梦,梦见一支箭射中我。
由于担心星图又被人偷走,这几天,他将自己的工具和新绘制的星图全都搬到了密宫来,大部分时候就住在密宫唯一的屋子里,钻研工作。最近男神似乎很忙,却没什么要他帮忙的地方,戚明漆乐得清闲,好几天不回冬信馆都没人找他。
月言公主思索片刻,这才用手语回:他可能出事了。
戚明漆有些惊讶。
这段时间,他一直都在观测北极星,情况时好时坏的,猜想如果星命术真有效果,那么厌的情况应该也是不太乐观的。
但没想到,竟然在月言公主这里得到了验证。
月言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铜钱,撒在戚明漆面前的地上,待到铜钱停止翻动,她稍稍望了一眼,便比划着:死路,是绝境。
戚明漆愣愣地看着铜钱,片刻后,他忽然跳起来,冲出密宫。
消息……或者地图,哪里可以打听到消息?男神那里会不会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