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未辞手里握着的热茶稍稍泼洒出来了一些,温温的,在手背蜿蜒。
李乘玉此刻的神情他并不陌生。
那里面有着忧惧。
往日有人向李乘玉投怀送抱时,李乘玉便会这样看向他。
李乘玉说过,他是怕的。怕顾未辞不止吃醋,更会气恼,怕顾未辞不理他。
可是现在,顾未辞垂眸,不禁想,李乘玉该是不再怕了。
那忧惧,不过是习惯而已。
时日过去,大概也就慢慢淡去了。
许青川语声不悦到了极点:“他们怎么能共饮呢?乘玉他疯了吗?你且在这呢。”
是啊,他且在这呢,抬眼便能望见,不过十步,便能触到彼此的手。
陆清鹤担心地看顾未辞,而顾未辞侧身,把所有可能看到李乘玉那方的角度都消除了,沉静低语:“就当我不在吧。”
其实他是想把李乘玉那一席掀了的。
但这是皇家春会,君上已在上林阁阳台,再是气忿,也不可在此场合闹出半分不合礼仪的事来。
既已入了这个局内,要思虑的,所背负的,该吞下的,委实太多了。
那边厢林昭清也压低声向李乘玉嘟囔:“我想喝蜜酿,但又怕会有什么不妥让你担心。所以我想,再是如何,永宁侯世子他们也应该不至于往你杯盏里搁毒啊蛊啊的,所以喝你这杯最是安全。”
他旋即又高了些声:“无妨的,我可不嫌弃乘玉哥用过的杯盏。”
顾未辞起了身,道:“我想随意走走,透透气。”
陆清鹤有些担忧:“我陪你。”
“不必。”顾未辞道,“我有些事情想自个思量。”
他站起身来,略微整了整衣衫,抬步向上林阁右方而去。
清隽背影,没有迟疑,没有回眸。
直到顾未辞转过花树再也看不见,李乘玉却还怔怔地看向那方,脸上一阵迷茫之态。
过了片刻,他一撑案几,站起身向顾未辞刚刚行过的方向疾步行去。
等林昭清反应过来,李乘玉也已转过花树,见不到人了。
转过上林阁右侧的花树,顾未辞却未顺着大路往水榭去。
循着留下苔痕以做意趣的青石板路,他走到了上林苑近西侧角门边。
整修后的上林苑好些旧时景观都已不见,但这一角着实僻静,少有精心布置,参天古树肆意舒展枝叶,遮天蔽日,行在其间,只觉天色都暗了些。
但行过这一程后,再转出粗粝山石间的夹壁小路,树影便尽收,视野亦是豁然开朗,入目一片合欢花树,虽然叶落后枝冠并不葱茏,但仍有意境。